——当代写意小品人物画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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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中国人物画，正逐步迈入了一个繁荣的发展时期，无论是画家人数还是作品数量，无论是学术水准还是社会影响和关注度，都可以说明这一点。使自元代以来人物画数百年的衰微状态成为历史，呈现出多元发展的勃勃生机。写意人物画在当代社会经济和文化背景下，强化了两种绘画模式的共存。其一是为参加此起彼伏的各类画展而创作的人物画作品，或者我们可以将其称为“创作画”。这类作品的共同特点是画幅较大、主题明确、重理性、偏写实、制作精良、画面丰富、绘制时间较长，是画家才智的集中展现，是人物画中的“大品”。许多画家热衷于这样的创作。其二与上述“大品”不同的是那些画幅较小，但笔墨酣畅淋漓的所谓“小品”人物画更受到众多人物画家的青睐。所谓“小品”是绘画创作中那些尺幅较小，不以参展为目的，多属自娱自乐，戏墨抒怀之作，尽展画家才情，彰显笔墨精神的随意之笔，轻松之态。

    “小品”人物画并非现代人的专利，上溯至宋代就有“小品”画经典传世。作为绘画创作的一种样式，或许因为它更能体现中国传统绘画所倡导和追求的气韵生动的境界和笔墨情趣，它自然地受到历代画家的钟情。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之作，其实却是画家真情的流露。笔至神出，墨到趣生，以小见大，一叶知秋。写意人物画小品与人物画创作实无绝然区别，“小品”也是一种创作，是笔情墨趣的体验，人文情怀的关照和画家审美取向的展现。

    我们纵观画史，历代大师除为我们留下许多精美绝伦的宏篇巨制之外，也有很多“小品”经典墨迹传世，同样出神入化，不可名状：宋梁楷的《六祖斫竹图》寥寥数笔，极生动地表现出人物专致的神态，非常传神；明人陈洪绶笔下的人物，线条细劲圆浑，格调高古拙朴，其中《杂画图册》尤其精彩，人物形象夸张变形，线条洗练古朴，布景概括空灵，可谓小品中经典之作。清末海派人物画大家任颐在中国人物画衰微几个世纪后，异军突起，担当起振兴人物画之重任，被徐悲鸿誉为“乃三百年来第一人”，用墨浓淡相宜，水意盎然，妙趣横生，如《戏猿图》、《人物》、《杂画册》等：现代的徐悲鸿、蒋兆和、叶浅予、黄胄及方增先、周思聪等人的各具特色的水墨人物画，更是“笔墨当随时代”的佳作，展现出现代写意人物画美学特质和个性风貌，使写意人物画留下醒目的当代印证，引领着人物画的发展进程：

    应该说当代小品人物画，多趋向于传统“文人画”的审美情趣，强化甚至夸张了传统“文人画”的某些特征。“事实上，文人画在唐代中期萌芽，北宋时期仅为奠基期，一直到元代文人画在画坛才占上风，而到明代中期吴门画派崛起之后，明末至整个清代，文人画则以绝对压倒的优势笼盖了整个画坛”。(林木《论任伯年的人物画艺术》)我们知道所谓“文人画”，就是古代文人士大夫从事的绘画，其特征偏重写意，注重笔墨意趣，强调神韵和学养。这些美学特质在当代同样唤起了画家的共鸣，当代小品人物在继承了文人画的衣钵的同时，融入了现代人的审美理念，展现出画家各具特色的内心独白。逸笔草草的小品人物画较大幅精心制作的人物画而言，更能体现出写意绘画的独特气质和传统美学观。

 我们知道中国的传统美学基础主要源于儒道的哲学思想。儒家虽看重艺术的社会功用，但也非常看重艺术的善与美，以及艺术欣赏中的审美体验，要求艺术作品应“尽美矣，又尽善也”。孔子讲“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是将自然与情趣赋予了儒家道德观念，同时承认审美欣赏的主观差异性。“天人合一”的思想早已成为历代画家的理想追求和境界构想。其实，“天人合一”的本质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即所谓“知天命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庄哲学是另一条影响中国绘画思想的主线。老子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巧苦拙”的哲学观。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强调了自然美的存在和美的规律。这些包含朴素辩证法思想的对自然美的认识，在很大程度上提示了艺术创作和欣赏的规律，它所以主张的道法自然“见素抱朴”，成为以后中国艺术所追求的境界。事实上，老庄哲学中所蕴含的美学理念，也寓于小品人物画的审美情趣之中。

   受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影响，中国的传统绘画(特别是文人画)及其理论，比较注重绘画的气韵、意境和笔墨情趣。晋代画家顾恺之提出“以形写神”论，把“传神”作为中国绘画境界追求。“传神”论的提出，大大提升了中国画的境界，南齐谢赫的“六法论”将“气韵生动”作为绘画的最高境界，发展了顾恺之“传神”论的观点，更加强调“神似”。唐代张彦远有“凝神遐想，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形去智”，“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其意”等论述，又将谢赫的“六法论”补充并加以发展。现代白石老人也有“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的精辟见解。都是从不同层面阐释中国绘画所具有的“超以象外”的独特的气质和美学追求。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中国传统绘画在其传统哲学思想影响下所形成的鲜明的艺术特点和品质。与西方注重理性写实与客观再现的绘画艺术传统不同，中国绘画传统则不求形似摹写“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问矣”，这既是中国画的鲜明特色，也是我们立于世界艺术之林的法宝。

   实际上，写意人物画的发展在当代趋于多元化：不同地域，不同流派，不同风格，不同画家都在寻找自己对中国写意人物画的新注释。但大家彼此间并未拉得很开，仍然处在一个相互借鉴、吸纳的大环境之中。应当说这符合艺术良性发展的规律，任何新的流派与风格的生成，都不能脱离传统的滋养，也离不开同时代美术家之间的相互交流与学习。如果一味地背离传统，拉开与传统的距离，片面地讲所谓创新，充其量也只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而已，只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当然不加思索地一味厚古薄今，落入古人的窠臼，师古不化，不能自拔，自然也是没有出息的。石涛说得好“借古以开今”、“笔墨当随时代”；

    与当今盛行的画大画相比，小品人物画则更能体现写意精神、笔墨情趣和书写性。在当代浮躁的社会背景下，绘画艺术也自然受到一些负面影响，但并不可怕，就整体而言，前景还是令人期待的。如何把握写意人物画的艺术品质，如何提升艺术境界，是每一位人物画家应当认真思考的问题。笔者相信，有如此众多的画家群体和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我们的民族艺术一定会得到更好的继承并发扬光大。小品人物画一定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展现出新的姿态。

 

 

参阅书目：

1．林木《论任伯年的人物画艺术》重庆出版社

2．王平《当代中国画家小品展·序言》、《国画家》

3．孙征等《浅谈先秦哲学对中国美术的影响》、《国画家》

4．《中外艺术辞典》山东文艺出版社